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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今中外,我最爱的一部电影 | 十分赛人

虹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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赛人


老早,就知道这世上是有《战地浪漫曲》这样的电影,但并不以为意。杂志上的剧照,街边的海报,都没有激发我观影的欲望。我少时的观影,是宁可错杀,而不可错放的。我怎么会在它与国人初晤时,就漏掉了这个,我后来视为最佳的影片。《战地浪漫曲》(1983)有一年,我还在上高中。我的同学,也是我的好友,是晚自习时,跟我提到了这部影片,他没有说太多,只说这电影非常好。我是非常信任他的审美,那时的观影渠道远没有现在丰富,我忧心于我将一辈子与这部影片失之交臂,但好事说来就来。同学里有一位家境不错,和我私交也不错,也是爱看电影的人。他家是有录像机的,他若预感到电视里会播映一部佳片的话,会事先把设备准备好,录下来,再择日细细地品玩。我在他家,就看过他录制的很多片子。如《老人与猫》、《诺玛·蕾》、《饥饿海峡》、《失去梦的大街》,其中就有《战地浪漫曲》。他一般不陪我看,他往往趁我观看时,窝在他的卧室里,给一些不知名的电器,修修补补。《诺玛·蕾》(1979)而这一次,他不出声的,以极不雅观的姿态瘫在沙发上。他也不说陪我看,他只说这片子值得多看几遍。放到中途,他那极沉静的母亲回来了,放下菜篮子。印象中,她就倚在门框上,把它看完了。片子一结束,她就说不清是虚情还是真意,竟破天荒地要给我留饭,还好言好语地让儿子去近一近疱厨。她的意思是说自己的朋友,要学会自己招待。儿子冲母亲冷笑一下,就拉着我到厨房去打下手。她母亲呢,则将《战地浪漫曲》从头至尾地看了一遍,也就是说影片的后半部分,她看了两遍。《战地浪漫曲》(1983)饭菜齐全了,我们三人坐在一起,都有些没话找话。直到她母亲提到了这部电影,我们的兴致才集中起来。她母亲说,影片里讲的这些事,在我们这儿也发生过,但为什么就没人拍出来呢?那天,从他家出来后,走在路上。这电影的很多情景,就控制不住地在我的脑海里游上好几个来回。当时,我难以归纳这些感受。但已经认定,这不仅仅是一部好电影该有的样子,也是我们面对人世时,应有的态度。但应该有和你是否真的具备,实际是两回事。这是我多年以后,才体会到的。我曾以为《战地浪漫曲》在影史上不会有特别显著的地位,我很乐见于此,这样,我才能有更多独享的韵致。事实也是如此,虽然它在前苏联本土是拿到了最高奖,还入围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,但落第了。女主角茵娜丘里科娃摘下了柏林影后。我少年时,购过一本《现代艺术鉴赏辞典》。最后一章是电影,它的作者是当时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的三剑客,即钟大丰、李奕明(已过世)和戴锦华。这三人里,我当时最爱读的还是戴锦华,她既有诗性又非常注重感染力。她在那本辞典里就盛赞过《战地浪漫曲》,称其为一部没有战争的战争片。和《战地浪漫曲》放在一起,进行评述的影片,是《战舰波将金》《党同伐异》《公民凯恩》《精疲力尽》等研习电影所应的,不可避免的选择。《战地浪漫曲》在这其中,是一种出挑,也是份提醒。更多的,对于少年的我而言,是多少带些虚荣的心安。是的,得承认《战地浪漫曲》的国际地位泛泛,那些影史留名的影片,要不是在意识形态上与最先进的思想互助互爱,要不建立一套新的语言系统,去拓宽视听表达的疆界。要不然,则是技术上让我们的感官系统再一次被唤醒。《战地浪漫曲》什么都不是,它孤零零地蜷缩在一角,等寒风吹过,却已没有等春天再次到来的心情。但它却拥有电影,或所有的表达方式,最为珍贵的事物。那就是把人当人看,相信人来自过去,来自与他人相触的某个拐角,某个午后。相信人是孤独的,越是孤独越是不愿意你也过上孤独的日子。不管用什么方法,只要真切地触及到人之为人,非一时一地,但又最终困在固定时空的「存在」,它就是了不起的。我跟《战地浪漫曲》在现实中的渊源,还可一说的是,我的一位同事来自电影世家。他的外公是长春电影译制片的著名配音演员陈汝斌。为这,我还和他主动套过近乎,当然,他对电影对我,都没有太大兴趣。《战地浪漫曲》里的男一号萨沙,就是由他外公陈妆斌配的。而他的扮演者尼古拉布尔尼亚耶夫(也做过导演),因他早年也是《伊万的童年》的男一号。我们有时会亲切地称他为小伊万。《战地浪漫曲》之外,陈汝斌还给卓别林真正意义上的掩卷之作《舞台生涯》代言过。两部影片,在精神上有共通之处。都是一个卑微的男人以「爱情的名义」(仅仅是名义,而不是爱情本身)在帮助另一个卑微的女人。都是无力者在供应那点微薄的气力,都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让善良仅成为一种惯性,也因这惯性,人可以随时被碾碎,被踩在脚下,烂在泥里。但总又能在最绝望的一刻,总有一些不请自来的事物,得到了升华。只是,你还来不及去好好地端详它,它已经离你远去。《舞台生涯》(1952)《战地浪漫曲》里的萨沙是放映员,导演彼得·托多洛夫斯基,之所以给他安排这个角色,就是让他和他的心上人,他的梦幻,能与卓别林相遇。那个曾经美艳不可方物的战地皇后,人们早就忘记了她的容颜是多么的打动人心,美的主人也忘了。但萨沙重新擦去了她岁月的封尘,在看卓别林之前,他还给她细致的化了妆。然后在小孔中,卓别林在银幕上起舞,他们也想舞蹈。卓别林所有优秀的电影,讲的都是因美而爱,因爱而美,然后求之不得,然后只剩下自我安慰,然后连自我安慰也剩不下。在《战地浪漫曲》这一真正应和「浪漫」的段落里,不是电影教会了我们什么,而是我们与电影之间实行了精神上的平行。人们应该有电影,就像人们应该有另一种生活。一种与道德无缘的,与秩序无关的生活。它就长在人们的心里,甚至不必去一一的实现。让我选出我最喜爱的电影,苛刻到只有一部的话,那只能是《战地浪漫曲》。「生活再怎么艰难,也不能拒绝它,还必须以温柔的姿态去面对它。」影片所要表述的全部思想,也就是这些。关于这部电影,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去看,而不是评说。 很多年以前,我和一个刚失恋的哥们在电视上重温了这部电影,还是觉得好得不行。哥们看完电影后,最大的感慨是,认为自己根本没有恋爱,也不会恋爱,也没有能力恋爱。他说这话的时候,并不颓唐,倒有种一扫愁云的欣悦。不到一年,他结婚了,妻子就是那位曾让他失恋的姑娘。婚后,姑娘动过跟人跑的念头,被他拦住了,更大的可能,是姑娘自己觉得这念头有些空乏。再后来,我这哥们也爱上了别的女人,他想离婚,可种种原因没有离成。这时,他们有了孩子。他们带着他们的宝贝去很高档的影楼合影。影楼里有一张《战地浪漫曲》的巨幅海报,是美得过分的女主人公「战地皇后」穿着军装和她马上就要牺牲的丈夫,头顶着头站在一起。他们就在这张海报前照了全家福。照片有种莫名的古怪,除了孩子以外,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笑容。对了,《战地浪漫曲》是部讲述外遇的电影,是真正高尚的外遇,是一双轻巧的手在缓缓抚摸着你伤口之外,那些保存还算良好的肌肤。我之所以写了这么多与《战地浪漫曲》有关的人与事,是因为很少有电影,像它这样,与人发生着深沉而持久的联系。还是说一下影片的结尾,这是我看到这么多影片后,最让我心绪难宁的结尾。萨沙的情人为了不破坏萨沙的婚姻,而将自己随意破坏掉,她嫁给了当地的区委书记。萨沙站在新婚的门外,他不想送上任何祝福。他知道他和他的战地皇后,都彻底地与幸福撇清关系。他像一只受伤的小狗,走在早就被冻伤的马路上,他滑倒了。等他站起来时,他再也管不住内心的郁闷,他狠狠地踢着排水管。那是敖德萨最冷的季节,水都凝住了。它们落下来时,是以块状砸向地面,并爆发出凄厉的嘶鸣。骑警大概是以破坏公物的名义将萨沙逮捕了,当他们行走在河边时,河的对岸飘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。她询问骑警:你们那儿的伙食好吗?这个可怜的人,他四分之三的胃都留在了战场上,他需要吃大麦粥,最好是燕麦的。不要用牛奶,要用水煮,您听见没有?说这话的女人是萨沙的妻子,她曾经想成全自己最爱的男人与他最爱的女人。可现在,她成全不了,那么,她能成全她自己吗?骑警放了萨沙。这对夫妇在隔河相望,他们的未来该如何继续呢?美好的生活不属于弱者,不属于善良的人,也不属于另外一些人。还想说的是,苏联电影于我,是极重要的唤醒,让我老早就明白,电影不是用来讲故事的。只要太阳照在伏尔加河上,而彼得堡的天气不会变暖,那些很快就不会苗条的姑娘急冲冲地跑到大街上,我就知道,电影应该要有呼吸,要有真正的人在那儿喘气。存活于菲林间的那片辽阔的冻土,人不多,有的话,也常给人不洁之感。他们吃的简单,穿的也不是太讲究,他们爱喝酒,爱唱歌,爱在没人看到的时候落泪。他们的电影,常常用很长的篇幅,讲一件小事。印象中,很多电影有滤镜在前面探路。我的朋友们,有的觉得苏联电影太抒情了。我还好,我知道人跟人之间,是能够像他们说的那样,越走越近的。前提是,你得在闲时能甘于寂寞,关键时刻又能挺身而出,二者不可偏废,这样才能形成一种力度,人生最优美的张驰之道,也在于此。后来的俄罗斯电影,可以说是大不如前。索科洛夫和萨金塞夫,在我看来,都不过如此。邦达尔丘克和丘赫莱依的子嗣,也包括彼得·托多洛夫斯基的儿子瓦列里·托多洛夫斯基,他执导的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,就成色不佳。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》(1994)他们在非常尽心地继承着父业,但远不及他们的前辈那么轻松自如又宏大高远。他们的忧伤不是指缝里的水,抓的越紧,漏的越多,他们总能找来精美的器皿去盛放。他们那些真正让人不忍直视的忧伤,看上去有些笨重,还打了补丁,一旦有了豁口。风一吹,早就破败的棉絮就和漫天的大雪,一道飘散在空中,让人分不清,哪一个颜色更接近纯白。 合作邮箱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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